阿良

肆、

 

他还存在，说明永梦好像没出什么意外的样子。

帕拉德站在高处，俯瞰日光之下微风吹拂的城市。巨大的天壁拔地而起，偶尔有无知的鸟类试图飞越高墙，却在无形的高能量下发出尖锐而短促的惨叫，变成一团飞散的羽毛。

 

帕拉德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，不管是外界还是内在。

他感受不到永梦那里传来的细微但稳定的心跳了，他没有每天可以追逐着的目标，也没有可以安放他视线的背影了。

在游戏以外方面，不理解人类感情Bugstar彻底失去了他的情感来源。他尝不到永梦快乐时带给他的轻松感，体会不到永梦做手术见习时那种轻微的兴奋感和紧张感。他必须独立应对每一个向他发出信号的人类。

他张嘴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再也不能从永梦身上得到游戏的Tips了。

 

 

有一天，永梦给他的讲关于人类是如何生长的故事，告诉他人类的生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

“人类刚离开母体的时候，会感觉十分恐惧，缺乏安全感。”

“他们离开温暖的羊水，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光线和寒冷的空气，与母体的脐带被切断，接受来自外界的力。从此他们要自己摄取营养，掌控自己的身体，直到自己拥有自己的意志为他们的人生做出无法回头的选择……”

“……直到长大后，他们会离开自己的原生家庭，就像第一次被从母亲的身体离开那样。时间使创造他的时光渐渐淘汰，他跑着跑着，等到跑不动的那一天，也会随着他的时光一起消失。”

 

“永梦也会消失吗？”

“很遗憾，帕拉德，人都是会死亡的，死亡就不会再度出现了。”

“那我可以把永梦存档吗？”

“如果人的时光可以任意操纵，那追逐时间还有什么意义呢？”

帕拉德呆呆看着永梦那双好看的浅棕色眼睛，突然打了个哆嗦。

 

 

这就是和那时一样，感受到的恐惧吗？

帕拉德抱着自己，他逃离了街道人群的视线，跪在了小巷子里冰冷的水泥地上，突然感觉到胃里有什么在臌胀，尖锐物体一点一点绞紧他的胃壁，他控制不住的发抖、喘息，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怪声。

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孤独过，尽管他不明白理由也不知道孤独这感情的名字。他只是突然无比的想抓住永梦白大褂下白净的手腕，想蹭到永梦卷卷的刘海，他想听永梦念他的名字。一想到这些都可能是泡影了，他被永远的同永梦分隔开，就像长大的孩子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地方。他也像很多人类一样，被无形的手推远了。

 

想回去。想见他。

 
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塞满了棉花，却又束手无策，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。帕拉德就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把自己摔在地上，一点一点的哭出了声音。

 

 

“战兔，我捡到个傻子。”

桐生战兔心里想还有比你万丈龙我脑筋更直的傻子吗？一抬眼就看见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，花猫一样，抱着龙我哭的十分投入，眼睛水肿嗓门洪亮撕心裂肺。

聪明的人都是脑筋好使的，而傻的人却有各自的傻的方式。

 

今天也感觉自己是个天才的桐生战兔露出了关怀傻子的微笑。

乘以二。

 

美空和纱羽给这个灰头土脸的傻子擦了擦脸，意外的发现是个帅哥，心情瞬间好了很多。知心姐姐纱羽坐在旁边开导大龄儿童。

 

“你怎么了呀？”

“我和他分开了。”

 

对别人恋爱八卦的本能完全征服了两位女生，她们俩哄着帕拉德说出了详情。

 

“我们分开一年了，怎么也回不去。”帕拉德流着眼泪，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罐装咖啡。

“嗯嗯嗯我们懂，这届不到的爱恋真是悲伤啊。”没意识到鸡同鸭讲的两位快乐并悲伤的附和着。

“他对我很好，没有他我什么也做不好。如果没有他，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。可是我把永梦搞丢了，我在没有他的地方，根本不知道怎么办，我没有办法离开他啊。”

帕拉德说的很混乱，就像个真正因为失恋而过度悲伤的年轻小男生一样。

 

“你真的很爱他呢。”纱羽自己被自己脑补的爱情故事感动地哭到脱水了。

 

帕拉德没听懂这句，自程序中诞生的他到现在也无法理解“爱”这种定义过于广泛的情感。他迷茫地张了张嘴，不知道该怎么讲。

 

“……我想见到他。”

想见那个就算已经分开了一整年，失去了Bugstar和宿主之间的微妙联系，也整天在他脑海里面出现的那个人。就算是再也见不到，他也没办法把心从永梦那里扯开。

直到有一天，他从梦里醒来，梦里的永梦朝他露出小虎牙，开心的喊他的名字。尚未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帕拉德被巨大的喜悦充满了，呼吸之间都是霜糖的香甜味道。他大声呼喊永梦的名字，他以为这样浓烈的情感是来自永梦的心脏，最终却失望的发现自己仍旧是断开连接的状态。

沉重的气压压迫住他的神经和每一寸皮肤，他揉了揉胸口，觉得身体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变化，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原因。

 

两个女生被他乖巧的外表和温柔的发言惊讶到了。

这么痴情的男孩子是真实存在的吗！

 

“我们帮你挽回你的爱情！”美空安抚他，“你那么爱他，他会感受到的。”

“总之先把感情传达到！对他大声喊我爱你吧！请求他跟你重新交往啊！”

 

帕拉德努力理解着她们讲的话。

“交往？”

 

“对啊交往！”女孩子们兴奋地帮他出谋划策，“然后重新和他牵手！”

“然后拥抱！”

“最后结婚！”

“用戒指把他一辈子圈在你身边，只属于你一个人！”

 

戒指……在他玩过的galgame里面出现过。男主角给女生戴上了戒指，他们就结为家庭，终生相伴，两人会在对方身上花完自己一辈子的时光，直至短暂的人生结束。

 

想着想着，帕拉德觉得耳根后面烫烫的。心脏上好像顶出来一朵幼嫩的花苞，肆意的生长，香气搞得他心神不宁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，点点头。

 

 

 

当永梦终于联系上了bulid世界那头的帕拉德，把大龄走失儿童领回了CR的时候，大家都松了口气。

 

“帕拉德，好久不见啦，好像哪里有点变了嘛。”

看着把手搭在永梦肩膀上和他打招呼的贵利矢，帕拉德眨眨眼睛，他的表情在一天一天变得生动，这一点逃不过法医先生锐利的眼睛。

 

看来瞒不下去，是时候说出那句话了，再一次理解歪了的帕拉德心里想。

“永梦，我爱你，请你和我重新交往吧。”

 

CR仿佛被檀正宗按下了静止键。

 

“你们之前在交往哦？”脸色震惊到扭曲的院长艰难的张口。

 

“……不不不不不等一下！！！！！”

 “永梦？”

“帕拉德，这话是谁教你的？不能乱说啊！”

 

永梦深刻了解帕拉德对于人类的生疏程度，比起这话他更担心帕拉德的心理健康。儿科医生很少见的请了假，陪着帕拉德休息了好几天，认真地确定他到底有没有被奇怪的人灌输奇怪的思想。

 

“我只是想和永梦一直在一起。”

不管怎么问，帕拉德都是这一句回答。

永梦抬眼，略微有些迟钝的他也渐渐感觉出来Bugstar身上发生了某种蜕变。以前听上去稚气又单纯的直率话语听上去有了不同的意味。他心里有无数条理由，说服自己这是孩子在撒娇，但是他的心底却有个声音冷静的驳斥他的每一条理由，在某个不知道的世界，一年的流浪经历让他无法再完全掌握关于帕拉德的所有情报，就在那时，帕拉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
那双黝黑的漂亮眼睛依旧单纯干净，一心一意装着自己的身影，但是那股稚气却几乎没有残留了。

 

“帕拉德，你睡觉吧。”

“永梦？”

“别说了，快点睡吧。”

永梦的声音突然很疲惫，他没有再看面前的人一眼。

“睡醒了再说这个事情。”

 

 

这是宝生永梦面对帕拉德的第一次后退。

****下一章完结惹！(*^▽^*)